【家庭故事】二：婆婆的故事（一）悲伤的过去

婆婆年轻时的写真，说实话，爸爸拿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呀

写下这个，因为发现最近的自己在照顾婆婆时越来越没有耐心了，越来越暴躁，我想，写一写婆婆的故事，或许能够提醒我，要对婆婆好些（话说回来，我爸爸知道我要写婆婆的故事，就不知从哪里找出了好多很有年代感的照片，还说既然要写就要写仔细些哈哈哈哈哈）

婆婆出生在一个传统的华人家庭，是家中众多孩子里唯一的一个女孩，若是她是出生在我们这个年代，想必她会被父母们视为掌上明珠仔细呵护吧，至少如果我以后有了女儿一定会这样的，但是可惜，婆婆诞生在1936年，日本侵华战争开始的那一年

1936年，徐秀蜜出生在金马士一个普普通通的福建裔华人家庭里，属于南洋第三代，那个年代是大家庭制度，整个家庭几十口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，更何况这个小女孩出生的家庭并不富裕，所以几十口人就挤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，日子清苦，但也还算过得去

以下记述，是根据家中长辈的口述而写的，我只想原原本本地还原那一段过去的历史

那个年代的人们普遍重男轻女，我只是没有想到，这个小女孩的遭遇居然和新加坡电影《我们的故事》中的女主角有那么多同病相怜之处。由于出生日期被定为不吉利的日子，这个小女孩不被允许叫父亲为“阿爸”（福建话“爸爸”的称呼），而是被称为 xi ceh（福建话“四叔”），不过最糟糕的是，她的亲身父母并不是很喜欢他，这大概和他的出生有很强烈的直接关系吧

不满1岁的时候，由于小女孩尿床了，妈妈很生气，于是拿起还是BB的小女孩，用力地往地上抛！！（听到这一段，我很惊讶，也很不解，她可是你亲身女儿啊喂！）第一次，小女孩被爸爸眼捷手快地接到了，可是第二次（当时小女孩1岁多），爸爸没能接到。重重摔在地上的小女孩，昏了过去，失去了知觉。

这个家庭和那个年代传统的福建华人家庭那样，宗教信仰上属于佛道参杂，事情发生后，父母抱着已经昏过去的小女孩（才1岁多哦）来到观音庙，许多年纪大的家中长辈也来了。根据口述，在神庙求签的过程中，祖先（已逝的公公婆婆）显灵告诉小女孩的妈妈，你的肚中只有一朵花（寓意你只会生出一个女儿而已，其他的都是男儿），如果你们不想要这朵花，这朵花会被带走，家里就不会有女儿了。自然，女孩的爸妈要求祖先保佑，救下了这个孩子（作为拯救生命的交换，这个孩子被“开”给了观音，对于这种佛教的神和道教里的祖先显灵混杂我倒是不会混乱，毕竟作为一个日本迷，看过日本文献中的神道教的神明拯救佛教的和尚的故事后，这个真是大屋见小屋），仪式进行后，小女孩苏醒过来。那次以后，小女孩的妈妈再也没有摔过她了。

不过，从这个事情上可以看出，这个小女孩的童年，注定不会那么轻松

从能够做事情开始，这个小女孩就需要像电影里演的那样，操持家活。凌晨三点多，当全家人都在熟睡时，小女孩就得起身开始洗衣服，之后需要一个人摸黑到田里去顾田，之后，烧水、喂鸡、种菜等等，基本上电影里的女孩们有干什么活儿，这个小女孩也是得做。前文说过了，小女孩并不被父母喜爱，连带着兄长们也会欺负他。有一次，有一个哥哥偷偷将放烧水壶的椅子给抽走，结果小女孩在烧好水后顺手一方（反射性地认为那不有椅子），结果扑空了，烧水烫了一身。求学方面，小女孩只读了小学一年级的两个学期，就被妈妈以“女孩不必读那么多书，我不识字不也是可以三餐温饱”为由，断了小女孩的求学之路（即使到今年，婆婆在提起自己以前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提起这件事情，由此可见这件事情在婆婆内心的伤害有多大）。长辈口述下来的记述不多，但从这几个细节来看的话，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小女孩在成长的过程中所忍受的苦（身体上的吃苦和心灵上的吃苦）都是很沉重很沉重的。。。。

还是孩童的这位小女孩，在1941年时迎来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：日本的三年八个月统治。根据婆婆自己的口述，当年为了躲避日本人，全村人都一起躲进了森林，只能靠着吃番薯为生。她还说过日本兵将孩子往上空抛后用刺刀刺死的事情，但是关于这一点我是心存疑虑的，毕竟根据当时的环境而言，她基本上不可能亲眼看见这种事情，多半是以讹传讹听到的。不过，同村人中倒是听说有人因为没有对日本兵行礼而被抓走，从此消失在人世间。

20岁那年，这位小姑娘通过自由恋爱的方式（我有点惊讶，那个年代可以自由恋爱还算比较少见的），认识了一位英俊的小伙子，也就是涂加地先生。据说，涂先生许了女孩美好的愿望，承诺以后不用再那么辛苦割胶。之后，两人成婚了。两人一共诞下了11个子女，除了一位早逝外，其余的至今还在，也可谓子孙满堂了。

嗯。。。。。公公当年比我帅呀。。。（小小的不甘心）

我相信这对年轻人结婚时是认真的想要开始一个新的美好家庭的，可惜的是，新郎染上了在华人里普遍流行的一种坏习惯 ---- 赌博。赌博令人着迷，也令人失去理智，这句话从这对新人的生活来看并不夸张，甚至有点拘谨了。因为赌博，两夫妻没少吵架，赌博嘛，十赌九输，囊中羞涩该怎么办？于是，保险箱里的钱、首饰不翼而飞，这些都是女人辛辛苦苦存钱买下来给自己的，结果却一件件的出现在当铺，不过据说都被赎回来了。只是，赎回来的过程，想必非常心酸吧。

有一次，女人哮喘得很厉害，拖男人去帮忙买药，结果男人决定买药后去赌一把，就这样赌到了晚上才拿药回家。时隔几十年后的我都能够感受到，女人在看到这样的情形时的那种失望。

今天就写到这里吧，有人说，何必把家族黑历史写出来？我想，历史就是历史，历史存在的意义就是提醒我们不重蹈前人的覆辙，而历史是需要被记录下来的。从这段经历来看，我明白为什么我爸爸那么极力反对我涉及任何的赌博活动，哪怕是买马票都不允许。爸爸，看来是很认真的总结果这段历史所带来的教训的吧。

赌博害人，古人诚不欺我。